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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雨如此喧嘩

2023-04-11 09:14 來源: 駐馬店網(wǎng) 責(zé)任編輯:閆繼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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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建光

  那場雨水如此喧嘩,沿著水泥瓦不停地滴答,白天如同夜晚,一團(tuán)團(tuán)烏云遮天蔽日,鳥兒快速扇動翅膀,有的回巢,有的緊緊抓住樹枝在風(fēng)中飄搖。這哪里是雨水,儼然是密密麻麻水做的簾幕,站在門口伸出一只塑料盆,眨眼間就是一盆雨水。你聽雨水鞭打著房梁,很快流水滴答聲響徹逼仄的屋內(nèi)。

這是那個時代夏天的一幕。我們像鳥雀一樣站在門口,遙望著大樹不停地?fù)u晃,雷聲由遠(yuǎn)而近,不時夾雜的閃電劃過屋脊,有時候明明就在眼前一晃而過,生生嚇傻了這些不堪一擊的生命。

那個時候,家里只有孩子與母親,父親還在菜園摘菜。他如何踩著膠鞋在泥濘中艱難行走,他如何將摘下來的菜放到菜園中那個泥巴屋內(nèi)存放,他如何看著屋后那幾株櫻桃樹撇撇嘴,嘟囔著不結(jié)食的貨。這種種的場面如同閃電劃過我的耳膜,直進(jìn)腦海??墒俏覠o法不擔(dān)心這一驚一乍的天空,空曠的菜園里,父親如何躲閃無處不在的電閃雷鳴。

我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個披著蓑衣戴著草帽的“漁夫”踩著泥濘冒著傾盆大雨回到家。他站在門口抬眼看看天,輕輕嘟囔一聲,這雨真大。然后如變魔術(shù)一般從懷里掏出幾個斷開的菜地瓜,這屬于小瓜子的一種,吃起來脆脆的,只有黃黃的芯有若隱若現(xiàn)的甜味。解渴,我說著這話,接過父親輕輕掰開的一塊青皮的菜地瓜,就著雨水將瓜皮上殘留的泥巴洗去,然后填進(jìn)嘴里——一絲青菜的味道還有脆脆的觸感,在味蕾間跳躍。

我一直認(rèn)為我是個吃草的人類,從小就與菜園打交道,菜園的一切都在眼前浮現(xiàn),那個薄霧的清晨,母親坐在井邊洗黃瓜的一幕深深刻印在腦海里,還有無數(shù)的蜜蜂、馬蜂、蝴蝶,甚至還有蒼蠅、蚊子以及花大姐與臭椿樹上的洋剌子。在晴好的天氣里,你坐在樹下納涼,各種顏色的毛毛蟲,從樹葉上吐絲然后隨著風(fēng)在空中搖擺,不經(jīng)意間就會掉進(jìn)你脖子里,然后就是一陣雞飛狗跳,接著就是蟲爬過皮膚留下的一道磕磕絆絆的傷痕,紅腫的傷痕,麻辣辣的感覺,一直伴隨著你走到暑假的盡頭,對,直到開學(xué)坐進(jìn)教室融入瑯瑯書聲。

那個暑假前的六月,我的青蔥少年時代,正在高一課堂上,我被家人喊出教室,然后是輕輕叮嚀,說那個威嚴(yán)高大的父親生病了,想讓你回去看看。我心里隱隱約約有什么不好,可是不好開口,然后就隨著家人坐客車回家。這條路,每個周末,也許是幾個星期一次的周末都會經(jīng)過,兩旁是密密麻麻的楊樹,有村莊,還有中華田園犬在四處游蕩。每一次坐上客車都有種流離失所的感覺,感覺自己一點點被神秘的自然吞沒,尤其是在周五的夜晚乘坐客車的歸途,前方是車燈照出的一搦微弱的光,目力所及都是黑暗,大片的黑暗。

當(dāng)然,乘坐這些車不都是無聊,生活偶爾也會泛起一絲亮光與三兩個漣漪。

可是這一次,感覺是那樣沉悶,連同開車的師傅也是沉默不語。車上大部分熟悉的乘客都望著我,有的用木然的眼瞥向我坐的那個犄角旮旯,空氣一如那場大雨來臨前的沉悶灰暗。到家后立即明白了這里面的隱喻,父親永遠(yuǎn)地躺在地上,麥草敷地,緊閉雙眼,皮膚松弛,留給我那抹嘴角的笑意。他幾十年來愁眉不展的面容終于在放下一切的這一刻變得稍微輕松、稍微平靜。他的人生再也沒有糠菜半年糧與似乎永遠(yuǎn)也看不到頭的向往與追尋。所以我那一刻就明白,屬于我的人生不再是懵懂而無畏,而是更多的努力與付出。

記得一年清明,繁華浸染著墓園的一切,星星點點的野花在草叢中閃爍。我心事重重地在墳前祭奠。天邊的一片薄云朝著天空這邊而來,一陣風(fēng)過,有三三兩兩的雨滴落下,我不敢想這雨水是不是那場大雨經(jīng)過歲月輪回與我的偶遇或者約定。

  雨水拷打著一顆顆濕淋淋的靈魂,那年父親的模樣如同一個戰(zhàn)場歸來的戰(zhàn)士。他如何冒雨采摘那幾根菜地瓜,如何揣進(jìn)懷里被泥水與暴雨摔個趔趄,如何牽念著家里的這小小的生命,那幾根摔斷的菜地瓜,那塞進(jìn)嘴里的滋味,應(yīng)該是生命的饋贈與生活原本的味道吧!可是這個味道,父親已經(jīng)無法品味二十八載了。他長眠的地方,應(yīng)該是他期望出發(fā)的地方吧!

責(zé)任編輯:閆繼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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