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秋杰

27年前的1994年，我在一所技校實習。那年7月11日上午臨近放學時，接到校長辦通知，原初級班老師進修請長假，讓我下午代初級班課，又在老師辦公室給我找一張桌子，并把課程進度跟我說了一下。

很多事情就是這么突然，讓我又驚又喜，驚的是從來沒有登過講臺，心情緊張，喜的是突然間當上代課老師，這也是學校對我的肯定。

整個中午都是在緊張激動中度過的，簡單吃幾口飯，我就跑到辦公室準備下午的課程資料，一邊看一邊默背知識點，又把它捋一遍，寫在一個筆記本上，最后合上本，全部能熟練地背下來了，我才感覺到口干舌燥。辦公室就我一個人，這個時間別人都在午休，而我沒有一點睡意。我知道對于我，一個農村孩子，沒有任何背景，這是一個機會，千萬可別搞砸了，我在心里默默告誡自己。

下午3點，上課鈴響過后，我?guī)е形鐐涞恼n，拿著粉筆，登上講臺，簡單地跟同學們說原來的老師請假了，我臨時給同學們代課。面對五六十名學生，我話沒說完，臉上的汗就下來了，天熱是一方面，還是心情緊張所致。

不知道是哪個同學先鼓起了掌，隨后全班同學都鼓掌，這讓我緊張的心情稍微緩解一點。

中午背得滾瓜爛熟的課，讓我講得半半截截，吞吞吐吐，有些知識點反復講二三遍，學生們才聽明白搞清楚。最后借著教科書和中午備課的知識點，我把它系統(tǒng)地寫在黑板上，總算把下午應講的課程講完?？吹酵瑢W們一邊記知識要點，一邊作圖，我走到教室外邊的樓欄桿前，看向遠處，輕松地出了口氣，忐忑不安的心情稍微放松下來。下午兩節(jié)課，我感覺像過了一年那么長。那天晚上后半夜電閃雷鳴，瓢潑大雨不知下了多長時間，我睡得香極了，竟然沒感覺到。

第二天還是下午上課，上午我就把下午課程準備好了，心里不那么緊張了，在課堂上我能自我控制和調節(jié)緊張的心情了。在此后的日子里，我感覺越來越輕松，在講課間隙還講一些有關專業(yè)技術的小故事小笑話，這也是跟老教師現(xiàn)學現(xiàn)賣，活躍一下課堂氣氛，很受學生歡迎，慢慢地得到學生認可。曾經(jīng)帶過最多的一個班有一百多名同學。

不知不覺時間過得也不那么慢了，一個多月過去了，到8月份發(fā)工資的時候，我領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資150元，加上全勤20元，從會計那兒領到裝有170元的牛皮紙信封時，我的那個喜悅心情無法表達，簽字時手還有點抖。

若干年后工資打到卡上只感覺是個數(shù)字，當時的那種喜悅心情再也沒有了。

農村孩子養(yǎng)成的習慣不亂花錢，在生活費上我也是精打細算，到年底放假竟也積攢了四五百元。那時物價不高，經(jīng)常去的一家小飯館，大碗肉絲面一塊五一碗。由于經(jīng)常去吃，也算老主顧了，老板跟我說，你吃完直接擱那一塊錢就行，現(xiàn)在想想心里還暖暖的。放假回家后，我去社旗縣城給父親買了一件毛呢褂子，給母親買了一個電熱毯。總算用自己掙的錢給父母盡了一點孝心。

我所帶的學生跟我一樣，大都來自農村，他們知道學費和學習機會來之不易，大部分同學東拼西湊才交齊學費，所以非常珍惜學習機會，求知欲非常強烈，上晚自習都是自覺地在教室復習寫要點和練習作圖。

我也從學校圖書館找來專業(yè)方面的圖書給同學們加個小灶，遇到我也不太精通的我請教老教師，再跟同學們一塊兒探討。我記得那時候給同學們一個比喻，我在黑板上畫一個小圈代表同學們的專業(yè)知識面，又畫一個大點的圈代表我的專業(yè)知識面，我跟同學們說圈子以外的咱們共同學習。

因年齡相仿，同學們都把我當成他們的朋友，有調皮的男生不喊黃老師喊黃哥，我呵呵一笑，也非常樂意接受。

每當同學們結業(yè)的時候，三三兩兩的同學拉我去跟他們一起合影留念，有的同學還送我日記本做留念。我也送他們相應的日記本，在扉頁寫上鼓勵期許祝福的話語。看到他們小心翼翼地收起來，我也很有成就感。幾期下來，日記本塞滿一抽屜，讓同一辦公室的其他老師很羨慕。校長開會時也說別看黃老師年輕，人家就是有辦法教學生。

時光荏苒，27年過去了，我早已離開講臺，到企業(yè)工作，所教過的學生能記起的屈指可數(shù)，但那兩年的代課工作，讓我記憶尤深，它讓我第一次挑戰(zhàn)自己，并戰(zhàn)勝自己，它是我走向成熟、走向社會的一個階梯。

每個人的一生中總有幾個重要的日子和重要的事情，永遠不能忘懷。1994年7月11日那天下午第一次登講臺講課的情景，永遠刻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