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村古橋古風貌。

趙大磊文/圖

一

在我的家鄉(xiāng)西平縣楊莊鄉(xiāng)，一條小河蜿蜒流過，它的名字叫萬泉河。萬泉河由遂平縣進入西平境內(nèi)時繞了一個彎，像一條玉帶一樣環(huán)繞著一個千年古村，這個村就是儀封村。

儀封村已有3000多年的歷史了，據(jù)《西平縣志》記載，明清和民國時期的儀封，建有內(nèi)城和外城，外城和內(nèi)城各建城門４座，東城門名曰迎紫氣，西城門名曰望遙池，南城門名曰忠和寨，北城門名曰儀封鎮(zhèn)。城門外１至２里處均建有營寨，后形成東寨、西寨、南寨、北寨、小寨、操場等自然村。

記憶中的儀封古村，一條寬寬的長街像魚的脊骨一樣，把鱗次櫛比的商家和民居均勻分開。街道兩邊的商家店鋪是烏黑的臺階、烏黑的大門、烏黑的柜臺，柜臺里紅的燈籠、紫的綢緞、黃的紗帳、白的瓷器……一件件帶著微笑、閃著光澤。店鋪后面的老屋墻壁上爬滿了青苔，一枝鮮紅的桃花，伸過高高的圍墻，為小巷涂抹一點亮色。在街上行走，總會看見頭頂著黑手帕的大媽坐在門口一針一針地繡著花。蔥綠的葉、火紅的花、粉色的蝴蝶，一點一點鮮活起來。

每年麥收之前，儀封村總會舉行廟會，當街兩臺大戲，一南一北形成對峙。街道上人山人海，胡辣湯、咸豆腐腦等小吃滿街飄香，掃帚、木锨、木杈等農(nóng)副產(chǎn)品一應俱全。過年時這里又掀起一個高潮，進入臘月開始，趕集的鄉(xiāng)親們絡(luò)繹不絕，他們購買新衣，置辦年貨，給家人帶回一年的幸福和歡樂。

作為傳統(tǒng)古村落，那些坍塌的古城墻、殘存的黑磚青瓦的土樓和隨處可見的古柏不經(jīng)意間就會勾起人們濃郁的鄉(xiāng)愁。在這里，你會感到時光的沉靜和凝重?；谶@里厚重的文化底蘊，儀封村被住房和城鄉(xiāng)建設(shè)部列入第四批中國傳統(tǒng)村落名錄。

二

儀封村能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留下名字，與一個重要的人物有關(guān)，這個人便是孔子。作為儒家思想創(chuàng)始人的孔子到過許多諸侯國，在由蔡國去葉國的途中，留下了千古不朽的佳話。

《論語》記載，一個儀地的封人聽說孔子經(jīng)過自己的地盤，便請求孔子的弟子引見，他告訴孔子的弟子：“凡品德高尚的人到了這里，我還從來沒有不去拜見過的。”儀地的封人見過孔子以后說：“諸位何必為孔子喪失官位擔憂呢？天下沒有德政已經(jīng)很久了，上天將借他來宣揚大道。”

關(guān)于儀封，鄭玄注解：“儀封為衛(wèi)邑。”究竟在衛(wèi)國的哪個地方？有人認為是山東萊蕪萊城區(qū)羊里鎮(zhèn)的儀封村，有人認為是河南省蘭考縣的儀封鄉(xiāng)，還有人認為是西平縣楊莊鄉(xiāng)的儀封村……他們各自拿出論據(jù)，試圖廓清歷史紛亂的煙塵，還原一代圣人的命運軌跡。

我的家鄉(xiāng)所在儀封村，位于西平縣和遂平縣交界處，距西平縣城25公里，當然希望《論語》中的儀封就是西平的儀封村，對這個問題自然也有較多的考證和思考。

封人見圣祠被鄉(xiāng)親們稱為“黌廟”，三間青磚黑瓦小屋仿佛一座遠離塵囂的孤島，里面高高站立的孔子靜穆地俯視著人世的蒼茫。

三

既然孔子由蔡國去葉國的途中從柏國儀封經(jīng)過，家鄉(xiāng)自然有不少關(guān)于他的故事，其中流傳甚廣的是“王三官三難孔圣人”。

據(jù)說孔子途經(jīng)儀封，路過萬泉河的時候，大王莊村一個叫王三官（即項橐）的小孩正和小伙伴玩泥巴堆城的游戲。車夫讓他讓路，王三官反駁道：“自古以來只有車躲城的，哪有城躲車的？”孔子聽后感到很驚訝，示意車夫繞城而過。

王三官的頑皮勁又來了，攔住孔子問道：“鵝小牛大，為什么鵝的叫聲比牛的大？”孔子回答道：“這是因為鵝的脖子長啊！”王三官反問道：“青蛙的脖子短，為什么聲音也很大呀？”孔子想了半天，也無法回答。

王三官又給孔子出了一道難題：“很多樹木一到冬天就落葉，為啥柏樹不落葉呢？”孔子想了想回答說：“柏樹不落葉是因為柏樹的葉子小。”王三官反問道：“那竹子的葉子也不小，為啥也不落呢？”孔子沉思良久，對弟子們說：“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乃后生可畏矣?rdquo;

看到這個小孩子如此聰明，這里的民風如此淳樸，孔子就停駐下來，在這里興辦學校，教化百姓。從此，在秀美的山水間，溫暖的春風里，“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一起走向廣闊的麥田踏青賞春，歌詠而歸。在先哲思想的熏陶下，一批士子脫穎而出，王三官（項橐）也成為孔子的一名重要弟子。

為紀念孔子在這里興辦教育，后人曾經(jīng)修建封人見圣祠。祠堂即“黌廟”，它既是瞻拜祭祀之地，又是教誨弟子之所。儀封作為孔子辦學圣地，明代時已廣辦義學。清代，儀封的義學有30多處。據(jù)考證，在儀封歷代授業(yè)學子中，一至七品官70多人，誥封誥授和赦封赦授38人，文武賢舉近百人。

2011年4月9日，河南省孔子學會授予儀封村“孔子辦學圣地”匾牌。

四

儀封古村不僅有著悠久的文化底蘊，還有著厚重的紅色文化基因，這里曾經(jīng)誕生過西平縣第一個黨支部——儀封黨支部。

這一切，都跟趙西亭有關(guān)。趙西亭，1901年出生，他在家里十分貧困的情況下，靠著自己的勤奮讀完了初級中學，考入百泉師范學校。畢業(yè)后，他在遂平縣玉山小學任教期間與遂平縣中共黨員于敬齋和李耀南結(jié)為好友，并在二人介紹下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1927年9月，在儀封村縣立第二小學任教的進步知識分子謝華生與李耀南取得聯(lián)系。在李耀南和于慎臣的介紹下，謝華生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成為黨員后，謝華生便在儀封一帶進行黨的活動，成立儀封黨小組。

1927年10月，根據(jù)斗爭需要，時任縣立第二小學校長的謝華生將在玉山小學任教的趙西亭和在遂平從事運動的西平籍黨員趙捷三要回西平，籌建儀封黨支部。10月2日，西平縣9名黨員悄悄來到儀封北門外小莊村趙西亭家里，召開一次重要會議。儀封黨支部成立，謝華生任黨支部書記，趙西亭和趙捷三任黨支部委員。這是西平縣第一個黨支部，猶如一聲滾滾雷鳴，震動著一塊塊正在萌動的心田。

儀封黨支部成立后，豫南特委派吳介華到西平指導工作。1928年初，在省立第三師范附小任教的出山籍進步人士關(guān)文匯在家鄉(xiāng)創(chuàng)辦了西平縣立第五小學。２月，關(guān)文匯奔赴儀封縣立第二小學，邀請謝華生到縣立第五小學擔任教導主任。經(jīng)遂平縣委批準，謝華生到縣立第五小學任教，儀封黨支部書記由趙西亭接任。

在縣立第五小學，謝華生經(jīng)常利用課堂抨擊時弊，宣講馬列主義，鼓勵學生向黨組織靠近，并以家訪的名義向農(nóng)民宣傳革命思想，鼓勵他們同地主豪紳作斗爭。在革命思想教育的基礎(chǔ)上，他發(fā)展了4名進步青年入黨。1928年３月，中共出山黨支部成立，直屬遂平縣黨組織領(lǐng)導，謝華生任黨支部書記。中共出山黨支部的成立，為西平西部地區(qū)提供了強有力的領(lǐng)導力量，使革命斗爭沖破國民黨當局的重重扼殺，在鄉(xiāng)村如火如荼地展開，延伸至城關(guān)、權(quán)寨、谷河等地。８月，經(jīng)遂平縣委批準，中共出山直屬區(qū)委成立。

從1927年10月成立第一個黨支部，到1929年6月底，僅僅一年多的時間，西平全縣黨組織已發(fā)展到8個黨支部，80多名黨員。

今天，倘若沿著革命前輩的腳印從小莊村到儀封村走一圈，每個人都會感到經(jīng)歷了一次“長征”。

五

當年壯觀的廟祠已經(jīng)夷為平地，林立的碑碣早已不見。萬泉河水默默不語，它流走的只是時間，流不去的是代代傳承的讀書之風。

長期的教化和熏染，使得儀封村的鄉(xiāng)親千百年來一直過著悠閑的耕讀生活，農(nóng)忙時種莊稼，農(nóng)閑時打銅器、作畫、演戲。

說起打銅器，西平縣素有“城東喇叭、城西銅器”之說。民間大銅器是一種源于儀封的獨具風格的鬧年樂器，距今已有1400多年的歷史，2008年入選國家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明清和民國時期還叫儀封鎮(zhèn)，全鎮(zhèn)130多個村莊村村都有銅樂會，并獨創(chuàng)了130多個鼓點和多種打法。儀封人還有著濃厚的繪畫情結(jié)。宋代，儀封人興起畫鷹、畫虎之風，代代相傳，形成了獨具一格的儀封農(nóng)民畫和農(nóng)民書法，聞名全國。

一批名人從這里走出去，又一批名人誕生出來。每當逶迤起伏的嵖岈山進入我視線的時候，玉帶一樣的萬泉河流過我腳下的時候，我總會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對著當年的“黌廟”深深鞠躬：巨人的腳步，有時就是一個路標。蕪雜的歷史長河，恰恰不能缺少的就是路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