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4日,在福州南站,黃詩韻(左二)、黃嘉韻(右二)姐妹倆親吻前來接站的父母?！”窘M圖片由新華社記者宋為偉攝

　　1月24日,在重慶開往福州的G1755次列車上,黃詩韻(右)望著窗外出神,一旁的奶奶疲憊地閉上眼睛休息,妹妹若無其事地吃著零食。

　　1月24日,在公司宿舍,一家人在展示禮物,除了祖孫三人千里迢迢帶來的花椒等土特產(chǎn)外,黃浩然、王麗也給孩子和母親買了玩具和新衣。

　　唱童謠、采野花、在田埂上瘋跑。9歲女孩黃詩韻是中國700萬農(nóng)村留守兒童之一,她的父母背井離鄉(xiāng),輾轉(zhuǎn)沿海多地打工,留下兩個女兒給年邁的奶奶照顧。今年,奶奶要帶著孩子到福州和父母一起過年。

　　23日,記者來到四川省隆昌市黃家鎮(zhèn)木匠沖村,跟隨祖孫三人踏上逆向春運之旅。

　　留守的童年

　　“你要去哪里啊?”姐姐黃詩韻握著農(nóng)用三輪車上的方向把,轉(zhuǎn)過頭問坐在拖斗里的妹妹黃嘉韻。

　　“去福建。”

　　“去福建干什么?”

　　“去看爸爸媽媽。”

　　“突突突,開車了!”

　　快過年了,姐妹倆每天都玩這個游戲。她們把心愿帶進了游戲。

　　姐姐單眼皮、小酒窩,妹妹小圓臉、大眼睛,見到陌生人來,姐妹倆一人一邊掛住奶奶的手臂。

　　黃詩韻的家是緊鄰縣道的一棟磚混二層樓房,祖孫三人睡在一樓,父母的臥室在二樓。雖然父母常年不在家,房間也收拾得整整齊齊。

　　黃詩韻和妹妹一直都是奶奶彭著蘭照顧,跟著在外打工的父母四處漂泊。4年前,外曾祖父身體不好,奶奶回老家照顧,把兩個孫女也帶了回來。

　　每年,小姐妹倆最期盼的就是放寒暑假,這時,她們就能見到爸爸媽媽了。

　　黃詩韻今年3年級,妹妹2年級,就讀于家對面的黃家鎮(zhèn)文星小學。除了學校,房前屋后、田間地頭就是姐妹倆生活的全部。只有在周末,奶奶偶爾帶著孫女們到鎮(zhèn)上買日用品,這是她們最開心的日子。

　　“家里不好玩,想爸爸媽媽回來。”黃詩韻說。

　　記者問:“想他們的時候怎么辦呢?”

　　“想的時候就去樓上爸爸媽媽房間玩,因為這樣就像能見到他們一樣。”小詩韻的聲音低了下來。

　　黃詩韻說,特別想他們的時候,就會打電話。“爸爸媽媽每次都說,要聽奶奶的話,好好學習,一定要考第一名。我都做到了。”

　　在一樓廳房里,右邊墻上是姐姐的19張獎狀,左邊墻上是妹妹的8張獎狀。

　　農(nóng)忙時,姐妹倆還會幫奶奶洗衣做飯、養(yǎng)雞養(yǎng)鴨、下地挖紅薯,這讓66歲的奶奶感到很“舒坦”。“我?guī)齻儍蓚€,比別人帶一個還輕松。”

　　雖然下午才出發(fā),一大早,兩姐妹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在洗得發(fā)白的牛仔包里,奶奶裝進了農(nóng)家自產(chǎn)的紅薯粉、筍干、蘿卜條,還有兒子最愛的四川小吃紅豆腐。

　　“媽媽,我想你了!”

　　下午四點,她們出發(fā)了,車子駛出村口,不遠處的學校屋頂上,“知識改變命運,學習成就未來”幾個字格外醒目。

　　高鐵的發(fā)展大大縮短了中國人的時空距離,但從川東農(nóng)村到東南沿海的工廠,仍需一番周折。祖孫三人要先坐車到隆昌城區(qū),換大巴到重慶,住一晚后,次日一早乘坐高鐵G1755于當晚到福州南站。

　　雖然車廂內(nèi)少有乘客,姐妹倆還是很快找到了玩伴,他們大多是去沿海地區(qū),和在異鄉(xiāng)打工的父母一起過年的“小候鳥”。由福州客運段值乘的這趟列車,給孩子們送來了福袋等小禮物,還提供了兒童繪本。

　　黃詩韻當起了小老師,給小伙伴講繪本上的故事。玩累了,她拿著平板電腦對著車窗外拍照,說要給爸爸看沿途的風景。

　　悶熱的車廂內(nèi),孩子們小臉憋得通紅,打盹醒來,睡眼惺忪的妹妹躺在座椅上,聽姐姐講繪本《做個懂事的好孩子》。

　　妹妹個子小,上學早,父母怕她跟不上,就買了一個小黑板,讓姐姐教她。姐姐責任心很強,每個假期,她都把下一學期的內(nèi)容先教給妹妹。

　　“有時候也用樓上房間的電腦教她,有圖片她才肯學。”黃詩韻說。

　　要見到爸媽了,奶奶給姐姐扎好了馬尾辮,又給妹妹盤好了頭。

　　晚上8點,列車抵達福州南站,興奮的黃詩韻向早已等在出站口的媽媽王麗跑去,“媽媽,我想你了!”

　　爸爸也一把抱起了妹妹,不停地親吻她的臉。

　　又坐了一個小時的車,一家人終于到了他們在異鄉(xiāng)的“家”:福清祥興箱包廠宿舍區(qū)一間20來平方米的房間。

　　人常聚,家長在

　　一張床,一張沙發(fā),一個簡易衣柜,以及一個用瓷磚搭建的飯桌,就是爸爸黃浩然給孩子們的“新家”了。常年不在孩子身邊,這位川東漢子滿心愧疚。

　　“回老家,我只是一個會講本地話的外鄉(xiāng)人。”

　　黃浩然14歲就外出打工,2003年認識了妻子。夫妻倆在廣州經(jīng)營過藥店,也開過小作坊做女包。這兩年他們輾轉(zhuǎn)到了福清,又進了箱包廠打工。

　　他說,半生飄零,起起落落,吃的就是沒有文化的虧,所以他最在意的就是孩子的學習。“但我也不敢逼她,怕她心里有壓力。”

　　小詩韻是個懂事的孩子,中午時分,黃詩韻領著妹妹到工廠門口,等父母下班。“爸爸媽媽很辛苦,我要好好讀書,上好的大學,讓他們的生活輕松一些。”

　　她最大的心愿,是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每年與父母短暫的相聚,是她最珍惜的時光。

　　黃浩然也想過把孩子帶在身邊。“我們一直到處打工,不確定在哪里扎根,怕?lián)Q個環(huán)境影響學習,她們成績那么好,舍不得。”

　　閑暇之余,一家人來到工廠辦的學校。看著明亮的教室和先進的設施,黃詩韻有些心動。“想來又不想來。因為這里的小朋友我一個都不認識。”

　　據(jù)民政部統(tǒng)計,截至2018年8月底,全國共有農(nóng)村留守兒童697萬人。隨著國家大力推動返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就業(yè)、就業(yè)扶貧、隨遷子女就地入學等工作,這一數(shù)據(jù)比2016年下降了22.7%,農(nóng)村留守兒童關愛服務體系正在逐步健全。

　　要過年了,孩子們高興地捧著新年禮物:每人一個書包和小豬玩偶,奶奶從牛仔包里翻出了給小兩口的土特產(chǎn)。

　　記者問姐妹倆:“那你們給爸爸媽媽帶了什么禮物?”

　　“我們帶了第一名的成績!”

　　這份禮物讓爸爸媽媽很高興。(記者 張逸之、邰曉安、陳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