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北大荒親歷者的青春回望

——記長篇小說《北大荒的女車長》作者李廣生

□晚報記者   王慧玲/文   首席攝影記者   王建成/圖

青春是什么？青春是一首詩，青春是一首歌。青春是春天的綠柳，婀娜多姿；青春是一座百花園，花枝招展、馨香迷人。對于1958年響應黨的號召、轉(zhuǎn)業(yè)到北大荒開墾建設的青年來說，青春是一望無際的黑土地，任奔放的犁鏵，犁出一往無前的夢想。歲月悠悠，帶走了青春的容顏，帶不走的是那激情燃燒的歲月留在心中的那份單純、那份美好、那份疼并快樂的奮斗與期盼！

人物小檔案

李廣生

李廣生，1938年出生于吉林省一個農(nóng)民的家庭，初中畢業(yè)應招到解放軍某基地工作，1958年到黑龍江省開發(fā)建設北大荒。他與我市平輿籍姑娘結(jié)為連理。在北大荒，他修過水庫、開過拖拉機，做過生產(chǎn)隊的統(tǒng)計員、管理員。后來隨老伴調(diào)到我市，文化大革命后期，當過教師、機關中層領導。

2016年 3月，他的長篇小說《北大荒的女車長》出版發(fā)行。

開啟往事的閘門

我市退休干部李廣生就是1958年響應黨的號召，隨10萬官兵轉(zhuǎn)業(yè)到北大荒進行開墾建設中的一員。

50年過去了，滄海桑田，曾經(jīng)的北大荒早已變成了北大倉。當初的老墾們，現(xiàn)在都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

往事的閘門，會被日常的忙碌所關閉，也會被一個老友的電話所開啟。

2008年春，隨平輿籍妻子落戶駐馬店多年的70歲的李廣生，忽然接到一位朋友打來的電話。朋友說：“你還記得今年是什么年嗎？是咱們到北大荒50周年啊，你寫點兒東西，紀念那些逝去的歲月吧。”

就這樣，被塵封的歲月，毫無防備地被老友翻了出來。“算了吧，時間過去太久，許多事情都忘了，當時在意的事情，也被歲月沖淡了，再說，我已經(jīng)離開墾區(qū)多年了。”李廣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過了幾天，第二位老友打來了電話，提出同樣的要求。又過了幾天，第三位老友也提出這個要求。事不過三，李廣生這次沒拒絕也沒答應，而是采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說：“你寫吧，就寫你自己，你干得突出，成績顯著。到時候，我?guī)湍愀摹?rdquo;老友同意了。過了一段時間，老友的電話又打來了：“我不能寫哦，一寫就睡不著覺呢。”

對于這位老友的睡不著覺，李廣生完全理解，因為對往事的回憶，有甜蜜也有痛苦，痛苦多于甜蜜。不管怎么說，對于70多歲的老人，睡不著覺，畢竟是大事。他說：“那就別寫了吧，可不能損害健康。”老友也同意，這事就此擱下了。

往事的閘門一經(jīng)打開，再想封堵卻沒那么容易。李廣生睡不著了：就不能寫點兒什么嗎？20～30歲，自己最黃金的青春歲月，可都是與北大荒緊緊連在一起的啊。他把熟悉的人在眼前濾了一遍，想到有一位女拖拉機手值得一寫 。他把想法跟朋友們溝通后，大家都表示贊成，并愿意提供幫助。后來，在大家的努力下，他竟奇跡般地找到了離休多年、在外地居住的那位女拖拉機手，以及當時生產(chǎn)隊的部分領導和同志。大家都很支持李廣生寫作，并愿意提供寫作素材。于是，李廣生便以北大荒850農(nóng)場為背景，以那位女拖拉機手為原形開始構(gòu)思小說。

回望青春

2008年，已經(jīng)70歲的李廣生，經(jīng)過多方電話采訪后，克服重重困難，開始在電腦上學打字，進行北大荒題材的小說創(chuàng)作。

莽莽荒原，一望無際，10萬轉(zhuǎn)業(yè)官兵安營扎寨，向荒原開戰(zhàn)。有一位女性同胞，她叫齊治平。她干部不當，醫(yī)生不當，一心要開拖拉機。正如毛主席的一句詩詞：“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她，愛上了拖拉機。

她的要求不被領導理解，但她不灰心，終于走進以男性為主的機務隊伍。從來沒摸過機器的她，從助手做起，后來當上駕駛員 ，再后來當上“三八”女子包車組的車長，成為完達山農(nóng)場唯一的女車長。她所經(jīng)歷的酸甜苦辣臟，不言而喻。通過她，可以看到第一代北大荒人身上那種戰(zhàn)天斗地的精神風貌。

梁軍是新中國第一位女拖拉機手，齊治平是不是軍墾戰(zhàn)線上的第一位女拖拉機手，是不是第一位女車長或是唯一的女車長，需要進一步考證。她性格開朗，思想境界高，能吃苦耐勞。李廣生有幸與她在一個生產(chǎn)隊，甚至有一段時間，他們在一個機務隊開拖拉機，說起來也算是老朋友了。但是，當拿起筆來寫她的時候，李廣生還是感到詞匯太少，筆力太弱，常常因為尋找一個準確的詞而反側(cè)、焦急、愧疚。他覺得自己像一個低劣的人物肖像畫家，只能畫出人物的外表，而不能表現(xiàn)其內(nèi)心世界，這讓李廣生頗受煎熬。

初稿出來后，李廣生通過網(wǎng)絡傳給朋友們看，大家又提出許多修改意見，包括錯別字的糾正、情節(jié)的安排、景物的描寫、人物的刻畫等。

此次是李廣生第一次寫書，應該也是最后一次。他希望通過這本書能夠再現(xiàn)當時的場景和人物。它不僅是李廣生對青春歲月的回望，還是對那個年代、那些人的重溫。

艱難成書

2013年，經(jīng)過6年的努力，76歲的李廣生終于將稿件告罄。

與記者相識多年，把記者當成忘年之交的老人，內(nèi)心非常激動。他猶如一位農(nóng)民在秋收季節(jié)難以掩飾心中的喜悅，把書稿通過電子郵件發(fā)給了記者，希望記者能第一時間閱讀、品評并幫助聯(lián)系出版。

記者翻開《北大荒的女車長》開始閱讀，當初原生態(tài)的北大荒氣息撲面而來，不論是自然景觀，還是那些20多歲的墾荒隊員們。那是我們在影視劇里看到的純真與激情的年代，那是我們父輩們無私奉獻的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記者深深地被感動了。

在當前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寫書不易出書亦難。因為這不是一本迎合人們浮躁心理的快餐書，需要自掏腰包買書號、出印刷費。李廣生老人猶豫了。已逾古稀的他，不圖名不圖利，掏錢自費出這本書到底有沒有價值？

李廣生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他想到了北大荒的幾位老戰(zhàn)友：毛允恒、馮清華、謝升、陳占等。他們不僅鼓勵自己寫作，還為該書提供了大量的素材，無論自己寫作中遇到什么難題，他們都想方設法幫助解決?？梢哉f，沒有這些老友的幫助，就不會有這部書的誕生。漫長的6年，北大荒的老友們一直陪伴著自己，不離不棄。老友們圖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呢？除了付出辛苦外，還搭上了不少長途電話費。自己創(chuàng)作出的這部作品，凝聚著老戰(zhàn)友的心血，從一定程度上講，它應該是集體創(chuàng)作的成果。如果不付梓印刷，很對不起北大荒的老友們。

懷著忐忑的心理，李廣生撥通了書中主人公原型齊治平的電話，并將書的復印稿郵寄過去。6年前，在西安齊治平的家中，李廣生對她說，我想以你為原形寫一篇關于北大荒的小說，齊治平愉快地表示：“可以，但是不要寫我的名字。只要不寫我的名字，怎么寫都行。因為你寫的不是我個人，是北大荒老一代墾荒者的集體。他們的事跡應該讓后人知道。”是她給了李廣生創(chuàng)作的空間和自由。

沒想到，齊治平的兒子郭亞軍讀了小說的復印稿后，激動地給李廣生打電話說，書稿寫得挺好，應該出版。之后，郭亞軍親自落實出版單位，并全額資助這本書出版。

真實的力量

應該說，李廣生是個幸福的老人，妻賢子孝。他的3個子女均事業(yè)有成。女兒在駐馬店市銀行系統(tǒng)工作，一個兒子是沈陽石油系統(tǒng)的中層領導，另一個兒子李鐵民是清華大學的博士生導師。

李鐵民讀過父親的小說《北大荒的女車長》后，感受頗深。他告訴記者說，《北大荒的女車長》應該說是一個親歷者書寫的自己的青春。盡管從體裁上看，它是一本小說，但從思想的深刻性、故事編排的巧妙性及寫作技巧這些方面來衡量，它確實不能算作一部成熟的作品。但是對于那些跟北大荒有過接觸，尤其是那些為北大荒奉獻過青春的人，這部作品一定會有一種別樣鮮活的魅力，因為真實就是力量。

作者并沒有刻意去追求一種特殊的目的和境界，只是平實又略顯平淡地記述了他身邊的人和事，既沒有跌宕起伏、懸念叢生的故事，由沒有文采飛揚、炫人耳目的語言，但讀過整部作品，依然會感覺到內(nèi)心的震動。因為它描寫的是一段流血、流淚而又激情四射的青春。這樣的青春展現(xiàn)了人性中自強不息的頑強意志。那些青年在面對困境時所迸發(fā)的不屈斗志，是人類生命力的詮釋，也是人類尊嚴的最好體現(xiàn)。而這一切，來自于這部作品的真實。

作為一個北大荒人的后代，書中大部分人物，李鐵民都曾經(jīng)耳聞，甚至近距離接觸過。不知道已入古稀或耄耋之年的書中人物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會有何感想。

歷史會漸漸遠去，但那個時代青年身上流淌著的生命力一定會薪火相傳；青春可以流逝，但青春的回憶可以常駐，那是人類共有的財富。

感謝作者的辛苦努力與付出，把那遙遠的、已被淹沒在當前急功近利市場大潮中、而對于很多人又是如此寶貴的歷史畫面呈現(xiàn)出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有誰會想到，一個已過古稀之年的老人，端著笨拙的雙手，從打字學起，歷經(jīng)數(shù)年，終日埋頭于鍵盤之上，完成了這樣一部浸透著淚水和汗水的青春日記。

此時，小說水平的高低已經(jīng)不再重要，創(chuàng)作小說過程中體現(xiàn)出來的堅韌與執(zhí)著，與那些年輕的第一代墾荒者身上的朝氣蓬勃，都同樣展現(xiàn)了令人動容的生命力，而這些才是令人敬佩的。

向那些把青春奉獻給北大荒的人們致敬！他們的青春留在了那片黑土地上，曾經(jīng)的激情歲月會化作一粒粒種子，養(yǎng)育并激勵后來者！

尾聲

    記者的采訪已經(jīng)完結(jié)，而李廣生的心還不能平靜。他說：“北大荒是我永遠的牽掛，希望北大荒人幸福安康、快樂永駐！希望北大荒人的第二代、第三代……要保護好、利用好前輩人交到他們手上的這塊黑土地。因為它是現(xiàn)今地球上僅存的三塊黑土地之一，多么稀缺，多么珍貴啊。萬里長城坍塌，可以修復，若黑土地變了顏色，想恢復，那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