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有大義 丹青鑄國魂（深入生活 扎根人民）

盧禹舜

“乾坤大義 道輸八荒”系列之一（中國畫）

盧禹舜

“絲綢之路”寫生之一（中國畫）

盧禹舜

中華文明史是人民的歷史。上下五千年，縱橫八萬里，綿長久遠、浩蕩不息的血脈傳承，展示著人民創(chuàng)造歷史與文明的風采，彪炳著人民為主體的民族尊嚴。這其中，美術作為文藝的重要組成部分，發(fā)揮著巨大的力量。中國文藝不僅擔負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使命，更承載著天人合一、中和雅正的人文理想。中國的美術工作者，理應創(chuàng)作體現(xiàn)歷史久遠的中華文明，弘揚大道自然、上善祥和理念的優(yōu)秀作品，為人民、為時代作出應有的貢獻。

　　民族文化價值觀的傳遞

　　西晉陸機云：“丹青之興，比《雅》《頌》之述作，美大業(yè)之馨香。”進而，唐代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曰：“夫畫者：成教化，助人倫，窮神變，測幽微，與六籍同功，四時并運，發(fā)于天然，非由述作。”即繪畫承擔著政教風化的責任，維護著“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等倫理道德關系，同時還窮究事物變化規(guī)律，察測自然萬象的幽遠和隱喻，與六經(jīng)這類經(jīng)典著述有著同樣的功能，并像周而復始不停運轉的四季一樣有著生命活力。這都說明了一個道理，藝術發(fā)自于天然，要師法自然，而不是忽略人文關懷，這進一步深刻闡明了繪畫的社會功用。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指出：“用現(xiàn)實主義精神和浪漫主義情懷觀照現(xiàn)實生活，用光明驅散黑暗，用美善戰(zhàn)勝丑惡，讓人們看到美好、看到希望、看到夢想就在前方。”“要把愛國主義作為文藝創(chuàng)作的主旋律，引導人民樹立和堅持正確的歷史觀、民族觀、國家觀、文化觀，增強做中國人的骨氣和底氣。”這既是民族文化價值觀的傳遞，也是藝術自身的價值所在。

　　藝術與人民之間的血肉聯(lián)系無法分割。優(yōu)秀的藝術作品都是從某一個角度對人民創(chuàng)造實踐的詮釋。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人民是文藝創(chuàng)作的源頭活水，一旦離開人民，文藝就會變成無根的浮萍、無病的呻吟、無魂的軀殼……文藝創(chuàng)作方法有一百條、一千條，但最根本、最關鍵、最牢靠的辦法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

　　20世紀初，一批具有文化抱負、高尚品德，懷有崇高審美理想的文化人，以文藝的形式追求社會安定、政治開明，作品迸發(fā)出昂揚向上的精神。今天，面對權力、財富、享樂、奢靡的挑戰(zhàn)和考驗，美術工作者能否遠離內容空洞、無病呻吟的形式主義創(chuàng)作呢？這實際上是時代又一次對藝術家的價值觀和藝術修養(yǎng)的錘煉與檢驗。藝術家有責任將實踐成果結在為“天地人”這棵常青樹上，既要常發(fā)“治世之音”，又要“勸善懲惡”，歌頌光明、批判黑暗腐朽，反映人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時代呼喚中國美術重新汲取生活之泉，面向自然天地，面向有血有肉的蒼生，以中華民族特有的淳樸、善良、執(zhí)著、真誠的實踐熱情、創(chuàng)造精神，創(chuàng)作出有活力、有生機，能夠觸動靈魂、感動世界，具有時代精神與個性特征的文藝精品。

　　中華美學精神的光大

　　一個時代的主流美學通常有兩方面主要力量：其一，它往往表現(xiàn)為國家、社會思想層面的主流美學價值觀，是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有機組成部分；其二，它建立在人民的、大眾的、科學的、藝術的層面，偏于個性化、多元化。前者往往會強烈地影響后者，后者也常常有力地反作用于前者，從而兩者走向趨同而有效地作用于社會。

　　中華民族的文化精神一脈相承。其主線是以“天地人”為核心。至少從商朝起，中國就有了政、巫、文合一的人與神明的精神溝通。至西周，發(fā)展為尊天、敬祖、明德、重人事的文藝思想?？梢哉f，“天人合一”的理念貫穿在中華文明從古至今的發(fā)展歷程中。特別是在漢唐宋，贊美天地、關注蒼生，幾乎成為歷朝歷代的文藝創(chuàng)作準則。這種精神之所以千年不衰，在于中華民族始終具有人文情懷，在于經(jīng)世致用的儒家思想和清靜無為的道家精神等多重滋養(yǎng)。因此，中華文明最本質的特征就是將超越物質的精神力量與超越一己私我的精神力量融會為一。

　　這使我意識到，當下學術界所探尋的中國風格、中國標準、中國氣派的現(xiàn)實問題，首先是要有正確的立場和思想方法的實踐問題，而不是一個“從抽象的定義出發(fā)”即可解決的問題。當下，文化繁榮發(fā)展的大好時期，出現(xiàn)了社會文化需求過盛但消費沒有標準，對優(yōu)秀文化、高雅藝術消費不夠和藝術實踐成果不足、社會效益不明顯等問題，說明文藝的豐富性不夠、有深度的創(chuàng)作理念不足。低俗作品成為消費需求，也說明在思想意識層面和技術層面還缺乏更多高美學標準的探索和適當?shù)膭?chuàng)作、傳播方式方法。文藝創(chuàng)作“存在著有數(shù)量缺質量、有‘高原’缺‘高峰’的現(xiàn)象，存在著抄襲模仿、千篇一律的問題，存在著機械化生產(chǎn)、快餐式消費的問題……文藝不能在市場經(jīng)濟大潮中迷失方向，不能在為什么人的問題上發(fā)生偏差”，這是習近平總書記基于“社會主義文藝，從本質上講，就是人民的文藝”提出的告誡。引領高雅文化的消費，用積極健康的文化方式豐富人民的精神生活，在當前顯得更為重要。

　　歷史上，如果忽略對高雅文化、崇高精神的關注而狂熱于娛樂層面，便說明當世文化創(chuàng)造力的缺失，優(yōu)秀文化成果匱乏，有價值的消費產(chǎn)品和生產(chǎn)能力萎縮，而社會大眾的識別能力也將隨之退化，欣賞水準降低。就美術創(chuàng)作而言，則表現(xiàn)為藝術實踐的創(chuàng)造性不夠，內涵不深，這主要源于創(chuàng)作者內心深處缺乏美學標準，對生命意義的理解淺薄，從而導致藝術的精神內涵缺失。所以，美術工作者應涵養(yǎng)深厚的美學精神，通過行路、讀書、遍歷、廣觀，貼近時代、貼近群眾、貼近自然，扎根人民、扎根生活，來解決好這些問題，用作品為歷史存正氣，為世人弘美德。

　　正確認識中華美學觀，至少應強化以下意識：中華美學是一種具有鮮明民族特色并與時代同步、血統(tǒng)純正的審美理想；藝術的手法源于中華美學在精神層面的探求并服務于社會文化發(fā)展的需要；藝術本體的自主性研究不容漠視；中華美學自身也要與時俱進。

　　八荒通神的藝術實踐

　　從講述遙遠北方的故事到靜觀八荒，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我始終本著澄懷觀道、道法自然的理念，在精神家園的建設中以比較純粹的中國表達方式，主動自覺地融入對中國風格、中國標準、中國氣派的創(chuàng)造。

　　深入學習習近平總書記文藝工作座談會講話精神之后，我深刻體會到藝術創(chuàng)作必須有中國精神的指導，在創(chuàng)新與傳承保持著極為密切的學理關聯(lián)的基礎上，還須將之落實在超越技巧探索的創(chuàng)作實踐中。“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就是要解決文藝創(chuàng)作與人民同呼吸、共命運的思想情感問題。幾十年來，中國文藝創(chuàng)作的原始積累幾乎都在這塊土地上。每一位美術工作者都是人民的一分子，甘苦與共，理應為人民的悲歡、人民的心愿牽動神經(jīng)、打動心靈，創(chuàng)作“有筋骨、有道德、有溫度”的作品。我愛這片土地。尤其是家鄉(xiāng)廣袤無垠的黝黑沃土，一望無邊的原始森林，淳樸善良的父老鄉(xiāng)親，是我藝術創(chuàng)作的源頭活水。我嘗試著從各個方面、各個角度，用不同的方法、不同的形式去敘述這片土地。這里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豐富創(chuàng)作資源。我在自然中尋找，在生活中尋找，在長江黃河中尋找，在故鄉(xiāng)明月中尋找，在白山黑水中尋找……這就是民族文化的基因，幾千年生生不息。

　　在視覺圖式語言上，我立足于源遠流長的中華文明，努力營造一種寧靜致遠的氣象，力求創(chuàng)作實踐能夠在當代文化發(fā)展的時空坐標中，捕獲中國畫創(chuàng)作的“活力之源”——天人合一、仁民愛物的可貴品質。在“道輸八荒”系列中，我把井岡山、延安、韶山的民歌旋律，在傳統(tǒng)山水畫的現(xiàn)代語言轉換中化作了畫面的韻律。在這里，天地大美、宇宙洪荒的意境與革命領袖的憂患意識融合在一起，家國之思與山水精神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對“天地人”的新的理解和感悟。從中，我領悟到一個道理：當畫家的情感是真誠的，藝術有一定積累的時候，繪畫完全可以超越題材的限制。

　　我當前的探索有別于既往的思想觀念和文化關懷，這是由于以往所熟悉的表述方式承載不了更為豐厚的思想內容，也滿足不了內容對表述方式的客觀需求。我將藝術觀念、思想基礎轉移到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上，在與藝術相關的綜合邏輯關系中尋找。當我的實踐逐漸進入到對縱向歷史遺產(chǎn)的繼承、橫向中外文明成果的借鑒，再投射于當代現(xiàn)實大眾文化語境時，我仿佛對文化綜合體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我的藝術實踐也將進行創(chuàng)作理念系統(tǒng)和筆墨語言形式的換代升級。我期望經(jīng)由思想、觀念的深度錘煉，構建起“天地人”為主體的綜合的、系統(tǒng)的嶄新圖卷。

只有以哲學思考為基礎建立起來的審美理想才足夠堅定、堅實，藝術創(chuàng)作才能進入“絢爛之極歸于平淡”的大美境界。這是藝術家最難得的。“仰之彌高，鉆之彌堅”，雖不能至，心向往之。是謂朗朗乾坤有大義，殷殷丹青鑄國魂。

《人民日報》（2015年12月06日   12 版）